进入卧室的那一刻,我所有紧绷的神经瞬间放松,接着飞也似地从陆景时身上跳下来,将窗帘拉好,再把阳台的门给关好。
这一切全部做完,我才虚脱的靠着墙站着,手臂颤抖得跟筛子似的。
但我没意识到一个问题,我是赤裸着的。
当陆景时阴沉而打量的眼神在我身上流转时,我才反应过来,慌张的想去找衣服。他也没阻拦,任由我在卧室里到处乱跑,最后找出一件衬衣套在身上。
但这一来,我发现他的眼神更深邃了,像是深不见底的深海似的,一接触就会陷进去。
被他看得有些难堪,我揪紧了衬衣,躲进了衣柜。柜子很大,完全能容纳无处可去的我。
“陆景时,我……”张开嘴,我想解释,但他的话来得比我更快。
“你瘦了。”他浓浓的眉紧锁着,一步步走近了我。“夏安,你瘦了太多太多。”
他的语气里,有我熟悉的温柔和亲昵,但是我将身子往柜子里缩了缩,不敢触碰。两年前,我就是这么被蛊惑,最终失去了仅剩的自尊。
“嗯,我知道,这两年发生太多事了。”我没诉苦,没将这两年发生的事情告诉他。如今的我,早就和他不在一个世界里。陆景时,谢谢你救了我,我一定会报答你的。”将身上的衬衣裹紧,我抬起头,目光坚定的说。
可是他听了我的话,却没露出半点高兴。“夏安,我带你离开孤儿院的时候,你也这么说过。”
我一愣,在脑海里搜寻着相关记忆,最后思绪定格在二十年前。
那一年我八岁,而他十八岁,已经拥有了自己的公司。他告诉我,会给我优渥的生活和一流的条件,让我能在余生里顺风顺水,我跟他走了。但不是因为他的条件,而是因为他让我叫他大叔。
在孤儿院八年,从来没有人愿意让我这么亲密的称呼他们,所以我喜欢陆景时,从八岁一直到二十六岁。如果没有那一天的事情,也许这份喜欢会持续到三十六岁,四十六,五十六……
那天的场景又在我眼前浮现,我立刻低下头,指甲掐进了肉里,拼命将眼中的情绪隐藏。再抬头时,眸里没了先前的波动。
“那年是那年,现在是现在。陆景时,我真的谢谢你救了我,等我和周华离婚后,我会拼了这条命,给你想要的报答。”这是我拿命做出的承诺,他不能怀疑。
如我所愿,他没对这句话产生任何怀疑,但却问了另一句让我措手不及的话。
“你和周华离婚后,会回宁城吗?”我仓促看去,他的眼神很认真,没有开玩笑。
我偏开头,轻轻地笑了笑,“可能吧,我的根在那儿。”
我的闺蜜,我的工作,我的命,都在宁城,我肯定会回去的。只是不想把话说得太满,怕他派无数的人守在宁城的每一个出入口。
听我这么说,他露出了笑容。俊朗的面庞仿若染上几缕春意,唇红齿白,就站在我不远处,对着我温温笑着。
如两年前的每一天一样。
我捏紧了拳头,不让自己沉迷进这温柔陷阱里。
“陆景时,我可以在这待到明天吗?我怕周华他们在楼下等着。”岔开话题,我小心忐忑的问道。
时隔两年,我不知他是否恨我,也不知他是否会答应我的要求,因此心里七上八下的,手也不自觉攥紧了柜里的衣服。
等了十几秒,他叹了口气,点了头。
“这次我来昆城带的人不多,但能给你两个。他们会随时报告你有关周华的消息。”说完他往洗手间走去,我连忙喊住。
“他们……你……”一时着急,说的话乱七八糟,但他却听懂了。
“放心用吧,我只留一个人就够了。”丢下话,他就进了洗手间。而我窝在衣柜里,被他的安排感动。
这么多年来,我知道他出行最起码会带三个人,叫初一初二初三,是三个很能干的保镖兼助理。但如今他却毫不犹豫的给了我两个人,只留一个在身边……这样的安排,说不感动是假的,但也仅限于此。
等了十分钟左右,他洗好澡,穿上浴袍就出来了。浴袍松松垮垮,胸肌展露,全然不输年轻男孩子。
我的视线停顿几秒,就飞快的移开了。
他没说什么,走过来坐在床上,就拿着帕子开始擦拭湿发。我待脸庞温度下降许多才转过头来,一转,恰好撞见他的视线。
这次倒是他先移开。
清咳两声,他低声问:“你要去洗一洗吗?”
闻言我低头看了一下,片刻抬起头摇了摇。
“不用。”出门之前洗了澡,过程里我都没怎么碰到脏东西,所以不需要洗。但更多不愿意承认的原因,是我不想和他暧昧的共处一室。
他有喜欢的女人,我不愿破坏他的家庭。
他似乎没觉得奇怪,“嗯”了一声后就继续擦头发。宽敞的空间里,没有人说话,一时间安静得很,只有他擦头发的声音细细回响着。
过了几分钟,他将毛巾挂好,就躺坐在床上。从床头柜那儿拿起一本书,再将眼镜戴好,开始安安静静的看书。
我就默默的缩在衣柜里,看着这幅宁静的画面发呆。
看到了不太理解的地方,他会扶扶眼镜,而后轻轻地将那一页给折好,等查询资料以后再捋平。
看到喜欢的地方,他会用扉页一排的书签放在那一页,等空闲了再来细细品味。
我痴迷地看着,时光仿佛回到了几年前。
日光正好,他躺在藤椅上安静看书,而我坐在一旁小凳上,一会儿故意给他翻页,一会儿故意按着他的手不准他动。一番折腾下来,他无奈训了我几句,却始终没赶我走。我安静下来后就和他看一本书,当看到一句话时,忽的停住了。
那句话说的是“世界上最幸运的事情,是你喜欢的人,恰好也喜欢着你。”我心中自信飞扬,便头一歪,歪在了他的书本上,咧嘴笑着问他:“大叔,你幸运吗?”
那时的眉眼神情我都还记得,他取下眼镜,眯眼笑着。
“幸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