夫长？

　　秦牧愣住了。

　　怔怔的望着那忽然出现的人。

　　那张因痛苦而扭曲的脸，不是百夫长，还能是谁？

　　下一刻！

　　秦牧眼前一黑，一张手臂长的圆盾，被夫长按在了他的头上。

　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，耳边便响起了刺耳的破空风，还箭羽刺穿肉体的声音……

　　‘噗噗噗噗——’

　　洞穿之声，箭盾交碰之声不绝于耳，一连响了几十下才恢复了平息。

　　这之后，周遭的一切都安静下来了。

　　是梦吗？

　　看着眼前的黑暗，秦牧不禁在心底生出疑问，是不是只要他醒了，一切是不是就回复平常了？

　　‘噗通——！’

　　可还不等秦牧有过多的想法，一声沉闷坠地声将他从臆想的世界中拉回到了现实。

　　下一刻。

　　圆盾滑落，阴暗的光线再次呈现，眼前还是狼烟滚滚，肃萧一片……

　　只是先前的那些冲锋的士兵，此刻成片的瘫倒在地；只是那之前一直威胁逼迫他冲锋的百夫长，此刻浑身被箭羽刺穿，倒在了他的身前。

　　秦牧的双眼顷刻间变得红肿起来，嘴唇颤抖着，无措的看着快要没了生机的百夫长。

　　是百夫长，救了他。

　　明明先前还怒吼着要斩了他，可此刻，他却真真切切的挡在了他的身前，救下了他。

　　这是……为什么啊？

　　秦牧眼中有水雾弥漫，他不明白，为什么百夫长要救自己这么一个懦弱不堪之人？

　　“秦……秦牧。”

　　忽然。

　　一声孱弱的呼唤声响起。

　　秦牧浑身一颤，赶忙爬到了夫长身旁：

　　“我在！夫长我在！”

　　他伸手想扶起夫长，但那满身的箭羽却让他无从下手。

　　“没事的……小子。”

　　百夫长声音颤抖，话一出口脸色便煞白了几分。

　　“你要记着……我大唐……男儿……从不畏死……保家卫国，死不悔……你明白，了吗……”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百夫长的声音越到后面越轻颤，仿佛随时都会气绝，但是他那倔强不甘的眼神，却深深的印在的秦牧的心头。

　　刹那间，他感受到了来自百夫长的信念。

　　身当士卒，保家卫国，虽死不悔！

　　不畏死，死不悔！

　　秦牧心头一颤，眼泪汩汩的流了下来：“知道……我知道了夫长，我记住了！”

　　“好……”

　　夫长吁出了一口气。

　　艰难的吐出了一个‘好’字之后，缓缓的闭上了眼睛。

　　夫长走了。

　　远离了战火硝烟，是带着欣慰的笑容的走的，是有遗憾，但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，看到了秦牧眼中的那信念的光。

　　而此刻。

　　亲眼看着百夫长在自己面前气绝，耳边还回荡着夫长的临终遗言，一瞬间，秦牧湿了眼眶。

　　“不值啊……夫长，我不值得啊！”

　　秦牧跪地，仰天泪目，张着嘴却是无声的悲戚。

　　他才刚穿越而来不久，和百夫长也只是相识了片刻，甚至都算不上相识。

　　可夫长，却毫不犹豫的挡在了自己的身前！

　　他理解不了，也接受不了！

　　此刻。

　　就在秦牧陷入深深的迷茫之际，行刑现场的众人，却是一片惋叹唏嘘。

　　有人意味深长的看着光幕中的秦牧，然后再看看此刻跪伏在行刑台上的秦牧，看他一脸的悲怆，一言不发。

　　有人心头涌现出强烈的不忿。

　　“夫长牺牲了，可秦牧却活了下来……他说的对，不值得！”

　　“他的命是百夫长拿自己的命换来的，他活了下来，他告诉夫长他明白了大义，只是他真的明白了吗？”

　　“怕是没有吧。他只是在心底有了一丝念头的转变，但距离真正的蜕变，还很遥远，或许更大的转变还在后面。”

　　“可是，代价呢，未免太大了些吧！”

　　“……”

　　围观的百姓们在小声的议论。

　　高台之上，李世民并没有不悦，他只是一言不发的凝望着光幕中的画面。

　　一旁。

　　国舅等人也是一言不发的仰头怀思。

　　回想当年。

　　他们虽不知秦牧在战场上具体如何，

　　但他们记得，封秦牧‘匹夫之勇’时，后者那满脸的怅悔与悲泣。

　　他说。

　　那不该是他的，只是最后只剩他了。